(紐約)-人權觀察今天表示,中國政府殘酷鎮壓新疆期間,估計有50萬人遭司法系統判刑監禁。
雖非所有定罪囚犯都被控政治罪名,可得數據顯示新疆維吾爾自治區不當監禁人員總數遠高於各大媒體依據早前官方數據作出的報導。這些正式起訴的案件(其中許多人未經審判即遭懲處)與法外「政治教育」設施中的任意拘押不同。有關各國應施壓中國政府,要求釋放所有在新疆及其他地方被不當拘押的維吾爾族及其他突厥裔少數民族人士。
「中國政府或許企圖利用正式起訴的形式掩人耳目,避開法外政治教育營大規模拘押所引起的國際關注,」人權觀察中國部高級研究員王松蓮說。「但許多這樣定罪的案件只會作為對維吾爾人和其他突厥裔人士的非法監禁而計入危害人類罪行。」
新疆當局早在2014年就開始實施「嚴厲打擊暴力恐怖活動專項行動」,但執行力度突然在2017年大幅提高。起初,根據新疆高級人民法院公布的統計數字,2017到2018年度的判刑人數是232,524人,此一數據在2019年廣泛見諸報章。此後,新疆高級人民法院沒有再公布新的官方判刑統計。
新疆高級人民檢察院則繼續公布統計。據該院2022年2月報導,全區自2017年以來共起訴540,826人。由於中國刑案定罪率超過百分之99.9,這540,826人很可能絕大多數都被定罪。
年份 |
新疆每年遭起訴人數(來源:新疆高級人民檢察院) |
2017 |
215,823 |
2018 |
135,546 |
2019 |
96,596 |
2020 |
48,258 |
2021 |
44,603 |
總數 |
540,826 |
逮捕與起訴的年度統計,由新疆高級人民檢察院發布,可供密切追蹤「嚴打」行動實況。在鎮壓初期的2014年,新疆的年度逮捕和起訴件數分別跳增了百分之96和百分之59。這兩個數字都在2017年驟然上升,也就是新疆當局加大鎮壓力度的一年。
儘管這些數字從2020到2021年度開始有所下降,但仍處於高位,與「嚴打」行動開始時的數字相當,顯見該行動仍在持續。
現有證據也表明,被起訴的540,826人絕大多數很可能仍在服刑。新疆高級人民法院在當局「嚴打」行動開始時發布的統計顯示,判處重刑的人數急劇增加。2017年以前,判刑5年以上者約佔百分之10.8。2017年,佔到了百分之87。此後,新疆高級人民法院沒有再公佈新的量刑分類統計。
非政府組織「新疆受害者數據庫」基於家屬陳述和官方文件,詳細記錄了超過8,000名在押人員的案情。該組織發現,根據一份外洩的南疆喀什地區疏附縣受刑人名單,2017年有百分之99的囚犯刑期在5年或5年以上,全體平均刑期則是9.24年。
根據以上資料推估,從2017年「嚴打」升級以來,新疆自治區約有50萬人至今仍被監禁於該區監獄。
「嚴打」行動相關案件的判決書極少公開。儘管中國政府曾經承諾向大眾公開大部分的司法裁判文書,但據新疆受害者數據庫記錄,中國政府刻意隱匿這些判決書,不讓受害者的親屬、律師(僅有極少數案件獲得律師協助)或公眾取得。
人權觀察先前曾分析58件公開判決,發現「嚴打」期間許多被定罪者並未觸犯法定罪名即遭監禁。新疆受害者數據庫的研究也發現,部分案件被告人未經任何形式的刑事審判即在法外政治教育營或看守所而非法庭上宣判。
新疆「嚴打」行動的目標是中國政府所謂的突厥裔穆斯林「思想病毒」,包括當局稱之為極端主義的宗教教條、任何非屬中華民族的認同以及與海外人士有所聯繫。
「嚴打」行動以維護新疆穩定與反恐為名,對全區居民進行大規模監視和思想灌輸。當局根據不切實際的寬泛標準——例如是否使用WhatsApp或虛擬私人網路(VPN)——評估居民的思想、行為與人際關係,進而決定如何「矯正」他們的言行。
在鎮壓最激烈的時期,多達一百萬人被不當關押在政治教育營、看守所和監獄。當局認為犯行較輕的,關押在法外政治教育營或以其他形式限制行動,例如居家軟禁。迫於國際壓力,部分營區拘留者已經獲釋,但仍持續受到監視並限制行動,某些人還遭受強迫勞動。另有些人被強迫失蹤至今。根據中國政府歷來作法,較為「嚴重」的案件最終將由正式的刑事司法系統處理。
中國共產黨控制著刑事司法系統的所有三個分支,導致公正審判權遭普遍剝奪。雖然存在基本的程序保障,但當局可以輕而易舉加以規避。政治案件嫌疑人的所有法律保障通常遭中國政府一概剝奪。這種情況在高層發動的「嚴打」行動中尤其嚴重,公安、檢察和法院全都在黨的指揮下合作達成政治任務。
2021年4月,人權觀察認定新疆「嚴打」行動導致的人權侵犯構成危害人類罪——即對特定人群進行廣泛或有計畫攻擊的嚴重罪行,包括大規模任意拘留、酷刑、強迫失蹤、大規模監控、文化與宗教迫害、拆散家庭、強迫返國、強迫勞動以及性暴力和剝奪生育權。
近期官員講話與官方報導強調新疆將推動「反恐維穩法治化常態化」,看來是為了落實國家主席習近平在2020年9月第三次中央新疆工作座談會上的講話。運用正式刑事司法系統可能就是當局推動新疆鎮壓「法治化常態化」的一環。
目前尚不清楚中國政府為鎮壓行動披上「法治化常態化」外衣是早有計畫,還是為了回應2018年底以來因政治教育營引起的空前國際關注,亦或兩者兼而有之。在2018年初發出的政策文件中曾高舉一種規劃,即鎮壓行動從2017年進入升級階段並持續五年,最終達到「一年穩住,兩年鞏固,三年常態,五年全面穩定」。
2021年12月,航天領域技術官僚出身,並對管理深圳、廣東等沿海富裕地區富有經驗的馬興瑞接任新疆維吾爾自治區黨委書記,取代對該區人權侵犯負有最大責任的高級官員之一陳全國的職務。2022年7月,國家主席習近平在2014年以後首次視察新疆,鎮壓行動可能就是在他上次到新疆前後拍板定案。習近平在今年7月訪問期間強調,新疆既要「長治久安」也要「繁榮富裕」。
8月31日,聯合國人權事務高級專員辦事處發佈報告,證實新疆人權組織記錄的大規模任意拘留、酷刑、文化迫害、強迫勞動和其他嚴重侵犯人權行為。人權高專的報告指出,中國政府在該地區的行為可能構成國際罪行,「特別是危害人類罪」。
「中國政府企圖以華而不實的論述在新疆指鹿為馬,宣稱一切按部就班順利進行,黨國已成功平息所有動亂,正在謀求經濟繁榮發展,」王松蓮說。「各國政府應該看穿這種天方夜譚,抓住聯合國報告帶起的動力,加大力度調查並追究中國官員危害人類罪的責任。」